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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了《漱玉词》《南歌子》中的名句。

    来到那充满了异乡情调,好像在北欧文学里时时见到的,那大的,灰色的都市,在一座楼的角落里安放了我的行囊。独自望着窗外,霪霪的秋雨,时而如丝,时而似绳,远方只听到瘦马悲鸣,汽车怒吼,自己竟像是一个无知的小儿被戏弄在一个巨人的手中,也不知怎样求生,如何寻死。唯一的盼望便是北平的来信。————最先收到的,仍是慧修的信:“人生是多艰的。你现在可以说是开始了这荆棘长途的行旅了。前途真是不但黑暗而且寒冷。要坚韧而大胆地走下去吧!一样样的事实随在都是你的究竟的试炼,证明。……此后,能于人事的艰苦中多领略一点滋味,于生活的寂寞处多作点工,那是比什么都要紧,都真实的。”我反复地读了后,是怎样地严肃呵!

    但是,那座城对我太生疏了,所接触的都是些非常grotesque的人们干些非常grotesque的事,而自己又是骤然从温暖的地带走入荒凉的区域,一切都不曾预备,所以被冷气一袭,便弄得手足无措:只是空空地对着几十本随身带来的书籍发呆,而一页也读不下去。于是:在月夜下雇了一支小艇划到S江心,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最贫乏的人了的时候也有;夜半在睡中嚷出“人之无聊,乃至如此”的梦话而被隔壁的人听见,第二天被他作为笑谈的时候也有;双十节的下午便飞着雪花,独自走入俄国书店,买了些文学家的像片,上面写了些惜别的词句寄给远方的朋友的时候也有;在一部友人赠送的叔本华的文集上写了些伤感的文言的时候也有;雪渐渐地多了,地渐渐地白了,夜渐渐地长了,便不能不跑到山东人的酒店里去喝他们家乡的清酒,或在四壁都画着雅典图的希腊的Restaurant里面的歌声舞影中对着一杯柠檬茶呆呆地坐了一夜的时候也有。这样油一般地在水上浮着,魂一般地在人群里跑着:————虽然如此,但有时我也常在冰最厚,雪最大,风最寒的夜里戴上了黑色的皮帽,披起黑色的外衣,独自立在街心,觉得自己虽然不曾前进,但也没有沉沦:于是我就在这种景况里歌唱出我的“北游”,于是我就一字字,一行行,一段段地写了出来寄给我的朋友————寄给我的朋友慧修。

    归终我更认识了我的自己:既不是中古的勇士,也不是现代的英雄,我想望的是朋友,我需要的是温情:归终我又不能不离开那座不曾给我一点好处的大都市,而又依样地回到我的第二故乡的北平,握住我的朋友慧修的手了。北平,你真是和我的朋友一样,越久,我同你的话就越不完了,在你的怀中有我的好友,有我思念的女子,我愿常常地在你的怀中欢咏。阿尔卑斯山的攀登,莱茵河的夜泛,缓步于古波斯的平原,参礼于恒河两岸,也许会令人神往吧,但也只有生疏的神往而已,万分之一也不及你的亲切,熨贴。你刮风也好,下雨也好,变成沙漠也好,我总是一样地在你怀中,因为在你身上到处都有我不能磨灭的心痕脚迹。慧修,你让我常常在你身边吧,我不希望任何人对我的赞美,我只愿见你向我的微笑,我不愿受任何人的批评,我只爱听你的指责。我常常因为你我是怎样地骄傲呵,对于那群只过着浮滑的生活而始终不曾受过友情洗礼的glatteSeele们;我怎样地应该自慰呵,对于那些需要友情而又不能得到的人们。

    朋友,现在我把这死去了的两年以来从生命里蒸发出来的一点可怜的东西交给你,我的心中感到意外的轻松了。正如一个人死了,把他的尸体交给地,把他的灵魂交给天一样地轻松。

    ————一九二九,五,九,于北平青云阁茶楼。

    作者附注: 在这部诗集的卷首写有“呈给慧修”字样。慧修是杨晦的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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