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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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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渐渐低,水渐渐阔,眼界逐渐扩大,心情也就更觉得舒畅些了。下午三点钟,我们就到达了高鼻梁。高鼻梁————为什么叫高鼻梁呢?是因为本地人生的鼻梁特别高吗?还是这里有一个山头像人的鼻梁骨呢?打听本地人,才知道原名是高北阳,讹为高鼻梁了,这叫我想起北京城那条讹为狗尾巴的高义伯。早早地到达,是行路人的无上愉快,不但觉得诸事从容,而且觉得应当做出些特别有趣的事情来才对。但是要做些什么呢?也不知道。除非是等我们的小船,船来了,就搬行李,然后又是到江边上去打水盥漱,脱鞋濯足。而山地里的太阳是落得很快的,等到给队员们分配妥当了晚餐之后,已经是暮色苍茫,江风也变得凛冽了。

    “每小队一斤生萝卜,一两盐,每人还分两个馍。”队员们各处这样传语着,带着很高兴的神气。他们都分住在人家屋里,借了人家的炉灶自己炊食。我们几个则在江边一个吴姓家里安顿了下来。

    这地方人家并不多,零零星星地散点在山坡和江边上。各家都是低低的茅屋,没有所谓庭院,更没有大门,但这里也居然有几家卖面食和酒肉之类的了,这些,大概是最近才开始的吧。远远山上有一座庙宇,顶子是瓦的,墙是红的,显得特别惹眼,贫苦的老百姓们,都是建筑了很精美的房子让神们住着,而自己是绳枢瓮牖,这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总是一样的。更远处,在江水两岸的高高山头,有几座碉堡雄踞着,也给这地方平添了一种特殊神色。

    店主人指点着,向我们告诉,让我们想象,这里的青山绿水也曾经染过人们的鲜血。

    我们所住的这个吴家,也只有一大间草房,而这一大间之内却又分成了三个小间。进门一间,似乎是专为了居留客人并招待买卖用的,门口挂着肉,门后放着几案,有酒,有烟,以及其他零星物品,还有两张木床,这就是我们所要睡的地方。其他两间,一是灶间,该是吴老头和他的女人住的,另一小间在最深的一层,大概这是吴老头的儿子和媳妇的卧房了。我们住在这里,仿佛会给人家以不方便似的,颇觉得有些不安,但看了他们那种诚实而亲切的态度,我们倒觉得自己的多心是多余的了。

    “老先生今年多大年纪呀?”大队长问。

    “啊,你说我吗?”吴老头仿佛很惊异的望望我们,笑着回答,“哈哈,六十挂零啦。”

    “好哇,你老人家很壮实啊!”

    “嘿,穷人不壮实还行吗?”

    他在给我们张罗着点灯,在灯影里,看他那含在满脸皱纹和短短胡髭中的微笑,给我们一种深湛的和平之感。

    他的女人,一个稍稍驼背的老妇人,给我一个模糊的印象,她似乎穿着极宽博的古装,头上蒙着印花的头巾,偶尔从灶间里出来,却很少说话。我们不曾看见他的儿媳妇是什么样子,却只听见她在内间里操作的声音,舀水的声音,吹火的声音,捣面的声音,偶尔和老妇人私语的声音……这情形使我们感到一点肃然。

    我们客气地同吴老头谈着。

    “我们原是住在山后的,”老头在菜油灯上燃着了烟斗,一边吸着,一边说,“从去年,啊,是前年啦,听说外面又打起仗来,这里过路的客人多起来了,有点生意,便搬到这里来住了。”

    从他自己的叙述里,我们知道他原是船户出身,他的祖上是玩船的,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做船上的生意赔了本钱,据他自己说是“上了人家的当,受了骗了。”于是把船也卖掉,只耕种着几“天”田度日。现在他做着豆腐、馒头,以及猪肉等等的生意,他说这是他的儿子经营的,他儿子有事到别的村上去了。

    “咳,什么都不容易,胡弄着吃口饭罢了!”他在自己吐出的烟雾中笑着。

    这真是一个可爱的老人。我们行路人对于这样可爱的老人是愿意把一切都予以信托的,我们将要吃些什么呢?这是我们当前的问题。“随便给我们弄点吧,老先生。”吴老头听了我们的话,又到内间去吩咐了一番,回来时两手向两边一分,带着抱愧的神色说道:“唉,对不起,我们没有盐,没有盐,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盐了!”

    对于这没有盐的说明,我们并不觉得稀奇,我们在沿途曾屡次经验过盐的恐慌。这些地方,因为交通不便,时常无盐可卖,而大多数的贫寒人家则几乎永远吃着淡食。我们在一个有盐可买的地方,买了很多盐带着,预备分给队员,我们现在就要分给这个老人一些,但我们却愿意把我们更宝贵的东西赠他,也是盐,然而这是从河南买来的海盐,我们一直藏在手提箱内,偶尔用过,但大部分都还留着,我们拿一个沉甸甸的纸包递给老人。

    “给你这个,老先生。”我们说。

    “什么?”他惊异了。

    “海盐啊,我们给你老人家。”

    “海盐?————唵,海盐是香的,我们这地方是吃不到海盐的,我们这荒山里!”

    他并不曾说一声“谢谢”,却只是连连地点着头,笑着,走到内间去了。我们听到他同女人们切切地笑语着,等他从内间走出来时,却又大声地笑着说:

    “海盐哪,生在东海里,带到这里十万八千里,你们女人家哪里知道这个呢!”

    不多时,就有刺鼻子的香气传了过来,大盘的炒白肉和烙油饼接着就端来了,我们像一群小孩子似的,贪馋地领受这一次盛馔,真的,自从在白河那个奇怪人家吃过一次炙油饼以后,我们又是许多日子不知肉味了。而且,吴老头又给我们提了酒来,这是出乎我们的期待的,红陶泥瓶,白粗瓷杯。酒呢,是玉蜀黍酒。“棒子酒啊,请你们尝尝,我想你们是不曾喝过这种酒的。”老人笑着说。他并且告诉我们,他们可以酿种种酒,譬如小米酒、糯米酒,还有地瓜酒。现在只有棒子酒。我们是不能吃酒的,我们的大队长虽然可以贪几杯,但他所喜欢的是高粱老烧,而不是这种淡淡的、甜甜的、酸酸的棒子酒。但在我们,这却是再好不过了,而且凭了老人这点意思,或者说,这点风趣,叫我们也不得不吃他几杯。我们拉他同饮,他却执拗地拒绝了。酒饭之后,我们还想喝些解渴的东西。“喝呀,喝什么呢?茶吗?不,请你们喝豆汁吧,现在就在推磨子,一开锅就行了。”老头指着内间里这样说,同时,我们也听到了碌碌的声音,知道是在磨豆腐了。在豆腐磨子的碌碌声中,我们之间有片刻的寂静,我们似乎又听到了江水的声音,然而那仿佛是在很远的地方冲激着。有风从茅屋上边走过,发出刷刷的叹息,隔壁人家有絮语声……夜已经深了。奇怪,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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